江湖紛嚷何事?
  水袖翩翻,夢起魂逸,方生方死原不過掌中事
  為義,是非人言皆可拋,夢谷本是脫俗境
  生死一遭,可曾曉大義?猶記得恩情抵天
  豈知師誤萬情難解,絕情掌風蕭颯,怒鳴江底浮沉
  打落的何止夢魂,還有一顆離凡的心
  佛蓮,幾番笑語,霎紅了妳的女兒羞,情劫,也是該償的宿命
  難為水,不是雲,卻不是真郎君,何須千尋
  正蹉跎,親子手劃斷了妳一生織夢
  想問,謫仙人呀!天若有缺,織夢可補否?

 

  如果人生完滿,也就無須苦苦織夢。

  縱然織夢師翩舞的水袖,絕代的容姿已是無可挑剔。

  會注意到這樣的一個角色,倒不是她與朱雀雲丹如出一輒的樣貌﹝我很難將兩者並比相較,同一個偶頭,迥異的氣質,對我來說永遠就是兩個人,平心而論,也就沒有所謂勝負之分,各有千秋﹞,是來自織夢談吐間,幾分睥睨世俗的驕態與不羈。

  初登場不久,有人說:織夢師在武林道上的名聲不佳。

  我想,傳言紛紛如何,也不是她會在意的,武林道上講究的是非與善惡,在她心中自有一番計較,不是外在的尺度法規可以局限。不是說織夢師沒有善惡對錯的劃分,只是,她相信她的朋友,亦相信朋友所判定的。如果硬要將之分別,把武林的那一套當作理法﹝其實人云亦云,也沒什麼是絕對的正義﹞,她心上的天平,想必傾向情義了。

  時空聖戰,為以半尺劍為首的一干人等跨刀,也只是為她多年知交血吻蝶的一聲請託,至於江湖中來來往往的善惡爭勝,又何曾掛心?之後的計誘素還真,也是基於相近的理由,半尺劍為血吻蝶所引見之人,自然,她也就多了幾分信賴,不過她執意相幫到底,還有幾分是一頁書的關係。

  一頁書的浩然正氣與指陳歷歷於她,不容拒絕的口吻,壞了夢仙谷與她織夢師絕於世外的心境,說是她的任性也可,在夢仙谷的她本就是不受拘束的,強加要求,只是讓她堅意非淌這趟渾水。對織夢師,說之以理不是不可行,怕是拿捏不準適得其反,不若動之以情收效迅速。所謂順性而為,這一點,由日後的紫錦囊的作法,可以明白一頁書在此事上有所體會。

  復生之路幾番波折,總歸是在血吻蝶生死相護與紫錦囊從中斡旋裡無恙,其間,見證了血吻蝶不負她的執意相交,也看見半尺劍的不擇手段,她是悔於棄素還真於過去,但是對於血吻蝶曾相託之事與其所做,卻是無憾。力救素還真脫險,是真的盡悔前愆,重明是非嗎?我不想妄下斷論﹝筆者實際上是存疑的﹞,私以為,她是為了不負紫錦囊不棄前嫌的相救之情,傾向正道,還是肇因於紫錦囊所付的涓滴,織夢甘心湧泉以報。

  顯見,織夢師是個極重情的人,行事依歸也不免徇情而斷。

  只不過一份情義可以專一,兩份情義怕是維谷抉擇了。

  她不想負了紫錦囊的信任,但是三清觀之仇,事關師尊夢殺昇生死存續,明知師尊理虧在先,為免後患,知會夢殺昇離開後,桃山九釐孔還是設下死窟等著絕情。於理來說,此等作法不免挺走極端,於情,也只是要護住教護她的夢殺昇。絕情師太雖然是紫錦囊之友,與她畢竟關係遙遠,談不上情字,雖然會陷紫錦囊於不義,可是與師尊性命相較,孰輕孰重,她也只能對紫錦囊說抱歉了。

  可是,她也就此捲入絕情與紫錦囊間糾纏的漩渦。

  先不談紫錦囊,織夢對於紫錦囊,真是愛情一字可說得上的嗎?我想是否定的,從救命之恩延伸的,由兩人間的言談與相處看來,皆是朋友的態度。至於紫錦囊的作法來看,織夢與絕情,手心手背都是朋友,織夢或許理虧,但站在朋友的立場,他也是希望事情能化解,不過絕情就很難理解這樣的情緒了,這是基於認知上的差異。對紫錦囊來說絕情是朋友;對絕情來說,紫錦囊是可以捨身護她性命的師兄玉竹風,所以面對紫錦囊一再坦護織夢師,絕情與一般人的解讀角度自然不同了,不難想像,絕情會揣想織夢與紫錦囊間非是尋常情份,也使得這場仇染上情的因素,愈加難以排解。

  而仇上加仇,已經抵不住絕情為紫錦囊隱忍的氣憤難當。金娃之死,破脈遊魂手,打落絕情的恨,也打落織夢的不知所以,同時,也堪破了她纖手能織的魂夢。

  可是夢斷了,並不因此夢醒。

  隱身歌樓酒館,曲子裡訴盡的滄桑,引得正傳這少年癡慕,是她無意;佛蓮唐突佳人似的幾番調笑,是佛蓮無意,卻落得織夢情根深種。正傳、織夢、佛蓮、燕渡關與枯葉幾人間錯縱的情愛,不免荒唐,在編劇的手裡倒顯得是場鬧劇。失了隨意織夢的巧手藝,在人間,於情夢裡顛倒,卻太狼狽,她的滄海巫雲之心,竟託得非是郎君的俏公子,錯錯錯,已是不知如何回首。

  這是織夢師江湖一場的後半生。

  前半生呢?朱雀雲丹的隔世舊夢。

  重生之初於夢仙谷裡,她曾對紫錦囊細說往事。

  她是朱雀雲丹,一個偏居大宇神宮,不染風塵的無憂夫人。一時遊樂於鎖龍關,意識受控懵懂間私放鎖龍逃竄,而她安定的生活也一逸無蹤。由當時的情狀判斷,半邪郎選擇控制她的意識,當然是因為她是接近恨今生,偷出如意尺開鎖的最佳人選,因此意外名列八奇,不是武功,不是才能,純粹是基於開關的考量。故出關後眾奇分散,半邪郎放鬆對她的控制,事實上是因為她已經失去了利用的價值,她的去向,也就非一意併吞武林的半邪郎該掛心的。

  回到家鄉,卻得不到兄長筆臚朱玉采的諒解,再度潦落無人的四境,她竟不知何以為生。不難想見,由朱家到大宇神宮,她是由少女至少婦,總是在父兄、丈夫的呵護下,像是溫室裡的嬌蕊,一夜間兄長與丈夫的依賴俱失,雖然拜師夢殺昇應在放出魔龍之前﹝註一﹞,但由她的經歷可知應無江湖經歷,雖然夢幻大法實屬絕藝,如為護身尚且不足為用,一個弱質女子,可以理解當時的朱雀雲丹為何會有尋死的念頭了。

  倒是尋死,巧逢了畢生知己血吻蝶,也因為這一層的關係,幸運避開了三青之爭的追殺。血吻蝶為燈蝶手下一員,在知曉筆臚之死與燈蝶斬草除根的盤算後,找尋一名形容與朱雀雲丹相似的女子隨著刀獸劍禽逃亡,其後被毒殺於毒瘴林。

  至於朱雀雲丹逃過一劫,到底是不是燈蝶睜一眼閉一眼的作法呢?這懷疑不無可能,由往後的一些蛛絲馬跡推論:半尺劍由燈蝶假扮,時空聖戰之時是燈蝶以教主之命讓血吻蝶請精通夢幻大法的織夢師幫忙,若四奇間交情匪淺,燈蝶應當不難明白朱雀雲丹師承何處,再加上織夢師與朱雀雲丹完全相同的樣貌,精明若燈蝶,會不瞭解這其間關係嗎?但他放過織夢師的理由何在?

  由燈蝶的行事推敲,或許是三青在手,織夢師原則上也在掌握中﹝我想燈蝶是有能力察知自己下屬血吻蝶的舉動,在織夢師江湖無依的狀況,織夢師若有舉動血吻蝶定當明白,又如何逃得過他的法眼?﹞對於他培養名動江湖,心動白蓮的〝朱雀雲丹〞是無所妨礙的,索性放過織夢師,也可定了手下血吻蝶之心,而夢幻大法未來或許可堪為用,兩全之事於他何樂而不為?

  關於假扮的朱雀雲丹一事,在此稍稍提說一下個人看法。

  如前所述,朱雀雲丹應是不曾經歷江湖風霜的,可以大膽假設,在江湖上應無名氣;至於列身魔龍八奇,是一場意外,魔龍眾奇對她的瞭解可能只是在逃亡瞬間匆忙的一瞥吧﹝笑﹞﹝註二﹞,一個空白而只存其名的人,要頂替更代再容易不過,也就可以說明為何風采鈴所巧扮的朱雀雲丹除了毒樟林生死一事惹人疑問外,並未有人懷疑她的樣貌她的才華,而才女之名,當然是在燈蝶巧計造作下的成果。但為何是才女形象?至於這部份也就不適宜在織夢師一文中深談了。

  縱觀織夢師的一生,朱家小姐、神宮夫人、夢谷之主,出了所居之地,總是幾番艱難,幾番坎坷,每一段短暫虛華浮夢連綴的,都是不在她雙掌能握的意外與倉皇,身為魔龍八奇是意外、被絕情一掌打落又是愕然,她所捲入的武林風波,多不是她特意干涉的。細數過一生,與人、與事,多是緣淺,情也難長,她一生重情,卻在情愛上不得其所:恨今生,不是無情卻是夫妻緣盡;佛蓮,本就是所託非人,又何來歸宿之說,如果心屬的不能鍾意,至於正傳,擱在心外的,恐怕連聲抱歉都太多餘了。不過在朋友知交上,她總算聊可慰藉,不談紫錦囊,單就是血吻蝶一人,可得知交如此又有何求?卻又恰似煙雨,轉眼成空了。

  她的生命,像隨波的飄萍起落盪漾,當她再回夢仙谷想沉澱不知如何理起的萬般情事歷歷,命運之神的捉弄也不得終結,黃金籠硃十七,大宇神宮流落的遺孤少主,是她當年不得不離棄的孩子,在他為仇的一掌橫飛,許久不見的親子未能執手,卻已天人永隔。

  不知道死在親親之子的手中,是不是她身為江湖兒女的一種悲哀?

  她不意為江湖兒女,卻總是在江湖浮沉,何嘗不是無奈。

  織夢師補天缺,人生完夢怎補也補不齊,只能感嘆一聲,徒勞。


﹝註一﹞

夢仙谷的創立是在毒瘴林事件之後,而自逃出大宇神宮那段倉皇日子不可能學藝,身處極北深海的大宇神宮又身為夫人的朱雀雲丹,應當也無機會拜師,可能的時間就是在她未嫁前還是朱家小姐的身份時了。不管她出嫁的時候是在朱玉采與燈蝶相交的前後,若是四奇情意甚篤,家常小事,人事境遇也是無所不談才對,因此燈蝶明白朱雀雲丹拜師夢殺昇習得夢幻大法一事大有可能。


﹝註二﹞

在劇中原先的說法,藏龍寶典所載的八奇乃屬先天,天虎八將是後天為了對抗魔龍八奇而成軍,由劇情觀來,身為名冊上載明的八奇之首太黃君,未得藏龍寶典前似乎並不明白八奇成員為何,亦不相識,是故上不夜天拜訪之時全是初見的招呼。當然這一部份也可以解釋為因朱雀雲丹在逃亡時初加入所以眾奇對朱雀雲丹其人並不瞭解。可是魔龍八奇的設定在劇情中本來就出現了矛盾,也很難自圓其說的,至於矛盾處,事不相關,在此就不多談。

 


印月
2000/08/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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