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情乎?
  燦若朝陽的髮,埋藏在灰澀如暮的道冠底
  燕子棲,她細水的相思款流,無有窮處
  青柳江,伊人的形影在目,是早春的音語催她再萌新芽
  怒鳴江,是仇是怨,心間翻湧的情愫又何以分辨
  再回首,早已是夢,她的眼卻停不了追逐
  她定立江邊的身影堅毅,豈見,萬般深情在水波盪漾裡歷歷如繪
  絕情呀絕情,若真絕情
  妳的無極又該如何明盡?

 

  絕情師太,一個因情再渡冉冉風塵的女子,卻也翩然底定我心。

  霹靂有不少女角都是亮眼的登場,武功卓著一時的也不在少數,但是至死尚未破格者,我想絕情是罕見的一例。天下第一棺口中,她是他追逐數十載而不可得的天下第一人;魔域六先知之二的性命,在扶塵起落間煙滅;雲渡山上和紫錦囊驚天一戰碎石崩山;最終與天下第一棺對陣亦旗鼓相當,若不是因著鬼王棺與業途靈偷襲的兩道掌力襲上,我還真找不出有誰可輕取她的性命。

  這樣死亡的結果,對她、對看戲的我們,是未了的遺憾,如同繾綣她心下的紫色身影一般。不過對她,又何曾不是一種如償心願的歸宿?

  絕情,無極限。

  無極限標誌的固然是她的武功,但是我卻有另一種解讀。

  天若有窮,情已無極。

  她絕口不提感情,對玉竹風的感情卻不曾或離。死而再生的玉竹風牽引著她的出場,在層層剝卸紫錦囊神秘的身世的同時,也如同層層挖掘她深埋的情感。紫錦囊身份未明之時苦苦逼問是追根,可是當知曉真相的她仍停不下對他的徵逐,已不是複雜情愫下可以究柢的。她不是不清楚那人只是行屍走肉,她不是不明瞭心繫的人靈魂已死,只是在死亡的心傷之外,死亡的事實從來就不構成她感情的終點:若真能絕情,又何須刻意的迴避情感二字?若真能絕情,又怎會為了一個不是心念的他蹈赴險境?我總是想著,在灰色的高冠下,她燦然的金髮曾經飛揚過怎生熾烈的愛,遮覆了如許歲月,卻仍是不減當年。

  相思一夜情多少,地角天涯不是長。

  燕子棲裡的她竟比盼盼深鎖樓中的心更癡更狂,人言耳語都不能死絕。她傾全力想維護的不是寄附的一頁書,只是想延續玉竹風的一舉手一投足,演譯她心中不滅的情感,以聊她黃泉碧落無可窮盡的相思。行屍走肉何妨呢?她可以予它常駐她心房的他的精神靈魂活絡,是不是完全的他也不是那麼重要了,總歸是她不能遺忘的一部份。

  不過,並不能因此說絕情可以為了這點不顧理智與一切盲從的人,她自有其原則與限度。由一些外顯的因子,諸如冷漠的外貌、沉穩的語音、剛硬的武功招式,都恰恰襯脫了絕情這稱號,不過於我,這些都是她堅毅性格和堅持原則的表徵。先這麼說吧!她是個內心極溫柔與重情義的女子,由三清子之死、解救與扶養三名可憐的孩子、金娃之死,乃至於對待背叛的丈夫與無情的二妹等等都可看出她對人對情的顧念之深,尤其在與銀童對談金小開的過程中,她的寬容、她的慈愛表露無疑,她不是個因些微錯誤就全盤否定的人,這一點,由她對織夢師與夢殺昇的第一次原諒也可獲印證。

  雖然這一樁事關紫錦囊求情,不過,由往後金娃之死,可以明白她的心中除了感情之外,尚有一定的原則,否則她也不會在此事上選擇與紫錦囊反目。她第一次原諒夢殺昇,是因為她認同夢殺昇的身不由己,但是這並不是可以使她一而再、在而三姑息的理由,第二次金娃之死,就不是紫錦囊的言語就可抵過的,因為她知道再任由這麼下去,下一個受害的又會是誰?銀童?抑或是三個可憐的孩子?她對感情固執,但若是傷害到她身旁的人,她也會毅然捨棄,金娃之死所代表的意涵,於情於理,她都要對夢殺昇做個了結。

  只不過,她引出夢殺昇的方式,我能理解,但不能認同。不可否認,天涯之大,夢殺昇又刻意藏匿,大海撈針的盲無目的,勢必使這樁仇恨難有止境的延宕下去,殺織夢師,夢殺昇基於師徒之情將會現身報仇,這是一個最快的方法,卻是一個不甚合理的作法。織夢師何辜?因為師徒之情嗎?誘殺夢殺昇同樣是利用織夢師,也可以有另外的做法,絕情卻選擇以死來做為處置,似乎對織夢師來說不公平。

  金娃之死她雖憤慨,應不至於挺走極端,是不是紫錦囊一次次為織夢師奔走請託,為織夢師說情,心中的無名火已難扼難止?不求紫錦囊待她特別,但是同為朋友的立場,她與織夢師相比,又為何總是她的犧牲與退讓,莫非織夢師就真的與眾不同?明知他不是玉竹風,但是她還是會在乎,因此在絕情的心中,紫錦囊的做法對她也不公平,怒鳴江畔,她選擇一掌打落織夢師,打落她的萬般計較。

  然後,換回的是她心下明明白白的結果,紫錦囊的絕情斷義。面對伊人揚袖而去的怒容,她還是停不了她涓若細水的綿長情愛。乍聞紫錦囊死訊,用死而不悔的決心,為他報仇。絕筆書信中,她言道,兩次的感情挫折,使她更堅強,愛人之死,並不是使她放縱自己生命的理由,當初玉竹風死後她選擇更堅毅的活下去,因為她不能使為了救她性命的師兄犧牲成空,而為報仇寧死不悔則已是義無反顧。於是不難想見,如同她的出場,紫錦囊之死,也勢必牽引著她的死亡。她拖著將死的身軀奔回草茅,除了惦掛著銀童與孩子,亦惦掛著曾經對紫錦囊的承諾。

  妳嗔罵著紫錦囊情癡,柔情似水的妳又何嘗不是呢?

  每次看到這,我總是一遍遍為她發出嘆息。

  總的來說,絕情師太雖在我心中雖不是女角的最愛,但她經戲劇在我心中構築的形象已是無可抹滅的印象深刻,從木偶的外形的刻劃到性格的呈現,兩兩相得亦彰:她的美清瞿裡夾帶傲骨,不豔卻含帶威嚴的冷冽,可是她那一頭金色的髮絲,又與冷冷的感覺明顯對比,恰好襯托她心裡與外表的兩種不一樣的情調,沒有華麗的裝扮,但絕情師太絕對是一個讓人難以忘懷的成功女角,正如她的名,無極。


題外話:

  不知道是不是編劇或木偶造型師的刻意,師太一頭金黃的秀髮,與紫錦囊一身紫色長裝,恰恰好是對比的顏色喔^O^

另:

      樓上殘燈伴曉霜,獨眠人起合歡床;
      相思一夜情多少,地角天涯不是長。

                   唐‧關盼盼‧燕子樓詩

  盼盼是唐朝尚書張封建的愛妾,張封建死後她獨居燕子樓十餘年,未曾下樓。白居易聞知此事,和她燕子樓詩,有「見說白楊作做柱,爭教紅粉不成灰」之句,諷她不為張封建殉死。她答信:怕後世人認為我公重色,有殉死之妾,玷污了他的清譽,因此不敢死。並答詩一首,表明心跡,絕食而死。當初看到師太初登場的燕子棲之名與她後來與玉竹風的情感相連結,不由得想起盼盼詩中的兩句來,她與盼盼雖不相當,卻也是一般癡情啊!

  不過也由此延伸,她居住的江的名字,以我自己私心的解釋,就像是對應著她的心情一般:燕子棲、青柳江、怒鳴江。啊!某月真是想像過盛了:P

 

 

印月
2000/07/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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