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名:尋找松露的人
  作者:Gustaf Sobin
  譯者:穆卓芸
  出版:大塊文化

  

  或許,我們愛上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他與生俱來的一種深度、一種距離。
  或許是他身上令人感傷的特質,或是他未曾撫平的一面,使他更加誘人。

  ──《尋找松露的人》
    Gustaf Sobin

  這是一部愛、死亡和語言的故事。很巧合地,這樣的主題與我這兩天看的《在我墳上起舞》有所雷同。不過,也許是人生本就是被這三種要素所充斥著。其他的書不論,回頭來看看這一本。對我來說這一本書的有趣之處倒不是在它的劇情了,而是愛的「呈現」和「轉變」。

  男主角卡巴薩是法國普羅旺斯方言教授,與妻子相遇是在他的課堂之上。他年輕的妻子,茱麗葉塔,一個迷戀著古老語言的流浪孤女。

  我上頭的書摘,就是卡巴薩在記事本上記述他愛上妻子時的感受。

  對於卡巴薩來說,將近失傳的語言記錄著他衰敗的家族,之於茱麗葉塔,這語言,為她建構出她自童年失落的世界及背景。

  他們的愛情就在彼此的孺慕中展開。

  就我看來,這的確是孺慕。無論針對大範圍的家鄉,還是小範圍的家庭。卡巴薩在她身上看見早逝母親的影子、茱麗在他身上看到夢中父親修長的指。愛情於兩人間是種發乎天性的必然,不必了解,甚至不必言說。

  記得酷愛記錄語言的兩人,在一次追尋之旅中,茱麗有感而發的說道:
  「那裡幾乎沒有……表達情感的字。」

  雖然她感嘆是起自艱苦的生活使人民沒有餘力設想愛情的字句,可是,有沒有另一種可能?因為在漫長光陰的篩選後,其實沒有任何字句足以描摹愛情,於是沉默。會有這樣的感想,是來自後頭劇情的發展。

  卡巴薩和茱麗葉塔的愛情立基於失落、回憶、和過去的沉穩和死寂。不要懷疑,是死寂,他們的愛是堆砌在是一種將近死亡的語言之上。因為一條全新的生命萌芽,開始流動。

  懷孕,或者說創造新生,對茱麗葉塔彷彿是恩賜的天啟,她突然覺得,用已死的過去建構自己,遠不如用新生的未來創造自己。腹中的胚胎讓她由衷歡喜,吸引了她絕大的注意,但生命的到來,卡巴薩其實並不這樣歡喜的,他擔憂著所愛的女人被瓜分。

  擔憂是必然的。我想。卡巴薩仍在過去,而茱麗已經選擇另一條路。待產中的茱麗開始編纂有關養蠶業的古老方言辭典,詳盡記載各種培育的過程,但最後一道把蠶悶死的動作,她卻無法描述。她認為,蠶絲的意義是養護生命,而不該是因經濟而致死生命。

  但是養蠶業的最終手續卻像一道預示,茱麗因胎位不正流產,更因子宮畸形被判終生不孕。這個消息擊垮了茱麗所有的意志,她放棄語言,甚至放棄她現有的生命。或許,一個不能再延伸的生命,對她來說只能如那個古老的語言,在時間洪流的沖刷下迅速消逝?

  而妻子的病逝,對卡巴薩的打擊莫大。他開始追求另一種愛情的形式。妻子死後他的思念卻只能換來零碎的夢境,一年過後,他突然發覺,根生於家鄉地底的松露,能幫助他將夢境完整,甚至連綴成愛與生命的延續。他的愛情,不再建構於古老的語言,仰賴的是自然的法則,天賜的恩寵。

  他漸漸荒廢對語言的教授和研究,全心等待松露豐收的冬季,無時無刻不注意一切影響松露生長的日月雪雨,然後尊循他獨有的儀式,讓自己得以在夢中與妻子對話,甚至分享愛、性,以及生命。

  他的妻子在夢中告訴他,有一個奇蹟,孩子在她腹中成長。於是在那個冬季裡夢中的他虔誠地陪伴妻子迎接新生的到來,生命中的真實只剩夢,與夢中的妻子和孩子,而對他岌岌可危的工作和被蠶食鯨吞中的先祖遺產冷漠以待。

  故事最終,妻子在他的夢中分娩。醒來的他喜樂地在花瓶中插上鮮花以為祝禱,但於此同時,一群警察到來,將他架離這個已被他賣掉而不屬於他的房子。

  說到這裡,其實我覺得我也不需要多書寫關於這則故事的感想。(笑)

  看待這本書可以由很多角度。(真是廢話很書都是這樣)一個因為愛因為悔恨而瘋狂的男人,可以。但我認為,作者有趣的地方是在他用松露(自然)、普羅旺斯方言(語文),把這場以愛為名的瘋狂,演得特別而深入人心。

  當然啦,也許喜歡這本書,和我對這類喻示的手法情有獨鍾不無關係。不過,這篇感想寫到最後,我倒生出了一個和本書有關亦無關的感觸:其實愛情來自哪裡、用什麼呈現、依什麼來存續,都不重要。人是凝定的。無論語言、自然等等,也可能在流動過後歸於凝定。

  而愛,卻在這些凝定間流轉不停。


  印月
  2004/04/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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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嘖,真像在說夢話。一定是因為這本男主角太愛發夢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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